一看新闻来劲了——“沙特国王到访中国 带506吨行李与2部镀金电梯”。澎湃也会做标题,不必报道那国王来干什么,喊一声“老乡,快出来看土豪!”咱中国人就蜂拥而上了。
我对沙特感兴趣,是因为我和沙特王国存在一种友好而纯净的间接关系,咱在沙特也有人。我有个亲密球友,传说中篮球场上的“灵活机动死胖子”,小腿肚子比我们苍老师的大腿还粗。他在争取到去沙特卖苦力的机会之前,立志减肥、天天打球但横肉依旧,而沙特采油仅仨月,掉肉四十斤,从粗壮汉子摇身一变,已宛若我等健美大爷。感其辛苦,我乐于为他送行接风,并听他讲摄氏52度高温下的劳动者生态以及其他沙特故事。
要讲好沙特王室的奢华故事,还有赖于全球媒体的精心策划。这回,焦点被集中在了国王团队的行李重量和几个特殊物件上。果然,报道一出,国人齐呼国王牛逼,有云“终于见识无限超级大土豪”。
“史诗般的随从团”共计1500人,包括10名部长、800名代表和25位王子,其余大概就是150多名厨师、几百保镖和若干医护、服务人员了。
年老的元首率国家骨干团队出访,几乎相当于一个政府都出国办公,当然要讲究安保严密、联络畅通、服务功能应有尽有。况且,无论主人一方的安排多么周到,用人用物,还是用自家的放心。行李中有厨房设施、饮食原料、重型轿车、安保设备、医疗器材,还有通讯、办公工具以及书面文件,其实也就半列火车或十辆载重卡车能装下的样子。所以在我看来,他们的“人均负荷”并不算太重。
诚然,沙特王室确实排场铺张、享受极品生活,在世人看来挥金如土。一般的国家当局,再加英国、日本、丹麦、荷兰、瑞典等王室,和他们没法比。他们为什么能这样?简言之,他们的财力、体制、文化、传统以及外部国际环境,都允许他们这样。主要是两点:第一,这样无妨他们个人与国家、社会之安全;第二,这样用钱与其所显示的姿态,即该王国正常的外交,有利于他们的安全和发展。
沙特,政教合一的君主制王国,世界上最大的石油产油国出口国,伊斯兰世界的盟主,美国在中东的重要盟友和重要反恐伙伴。依照本土教科书灌输的历史观、社会论,中国大众很难理解沙特王国这个复杂的“封建社会”及其“皇族”。
我的标题本也是媚俗的忽悠,不当真。严格地讲,沙特国王和王室并非没文化的“土豪”,其实,人家是“洋豪”。或者说的更全面一点:一面是土的掉渣,一面是洋的冒泡。
81岁的萨勒曼国王,家藏6万卷的书虫,沙特学界泰斗,当过54年省长且政绩卓著的行政专家,还是社会活动家和慈善家。和国民共进晚餐,会见各界人士,乃此人平常功课,亲民形象、社会声誉,那都是有滴。他家教极严,儿子们也非常了得,家里出了阿拉伯世界的首位宇航员和多位军事、政治、文化精英。
王国大臣在接待民众时态度不好,屁大一点事,但网上一曝光,官帽就能落地。这种事,和专制集权及诸多的胁迫利诱并存。一国约5000王子,其中2000王子属王室核心成员,把持各种权力,但总体而言,王子们并非劣迹斑斑、肆意任性。
沙特王室的权力,并没造就本国的第一富豪。阿拉伯世界的首富瓦利德王子,根本就没有进入上层政界的机会,他没有国家资源,也不靠石油,真的是靠智慧和眼光发的大财。他的飞机、游艇,比现任国王的更豪华,其出手阔绰、排场宏大屡屡震撼世界。在见识沙特国王“土豪”之际,我们不可以忘记这位牛逼的沙特王子。
瓦利德王子打过一桩非常著名的官司。他把《福布斯》杂志告上法庭,只因该财富刊物低估了他的财力(少估90亿美元)。这事,显示沙特人与我们寻常华人对财富的不同态度,他的高调张扬与国人的不愿露富,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瓦利德不喜欢世人批评沙特王室的奢侈,他说“财富是一种祝福。如果财富被正确使用的话,那不叫浪费也不叫滥用。我认为,王室成员都有理财观念,他们所买的每一件物品都物有所值。”
穷汉不好理解富翁的内心世界,友情、爱情、亲情,感激、欣慰、遗憾及百般欲念,能值多少、可付多少,穷人与富豪各论各的,没等量齐观这回事。再说了,文化浅也摸不清文化人的心思,而很多沙特王子接受过西方高等教育,又因有条件周游列国而见多识广,一般劳苦吃瓜群众,和他们比文化软实力也不在一个档次上。
沙特王室,真的是世界最大土豪吗?我看未必。一来,有的超级王室不叫王室,虽名义上不拥有财富却霸了全社会,没法估价;二来,有些王室的财富并非仅金银财宝、自然资源,而是可享用随意消耗的人命,估不出价。
不管他是不是最大土豪,我欣赏沙特王室的够意思。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后,阿卜杜拉国王即来电慰问,迅速向灾区援助超过5000万美元和1000万美元的物资,这事不可忘。往前推,1987年,沙特以现金支付的方式订购一定数量的“东风-3”导弹,总金额达35亿美元之巨(1986年,中国的外汇储备共20.72亿美元),这笔交易是中国涉险进行的金额最大的单项军火输出,沙特很高兴,中方也比赔本赚白眼狼的“支援世界革命”舒服多了。
沙特国王领大批人马亚洲豪华行,来者并非都是吃干饭游山玩水的。干嘛呢?主要是为实施“2030愿景”规划,意在摆脱对石油的依赖,实现经济的多元发展。当然,会谈时也会涉及文化、经贸、科技、国防、反恐合作等,战略伙伴关系么,洽谈内容覆盖所有领域。
主要活动还是做生意,带庞大队伍和豪华气派而来好得很。有实力,显诚意,见不到半点穷气,最有价值伙伴,让人放心哪。我们这儿的屌丝企业,都懂这道理。
不知怎么回事,我们的记者采访沙特驻华大使时,居然问到“您认为中国和贵国可在减贫领域开展哪些合作”?图尔基大使不愧能说会道的外交官,他说“我希望沙特和其他国家都能借鉴中国的成功经验。就沙特来说,虽然国内没有这种现象出现,但我们也要善于取经”。我想到的是,你不取经无所谓,来一把扶贫合作有所谓,这事,还该深入谈一谈。
“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”,优良传统哦;但我们还有个更优良的传统——“有豪友自远方来,更特么乐乎”。
一群叫花子排着队来跟咱要饭,即便抹泪擦花说的再动情,比起和土豪交朋友,心情总是差远了。我把千言万语汇成一口号得了:欢迎欢迎!热烈欢迎!
2017年3月16日
黎明 公权批评家,凯迪网络首席评论员,华中科大兼职教授,新闻评论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。
山东人,居河南濮阳。原搜狐专栏作家、星空评论主持人,前“南都”、《东方早报》、《长江日报》、《凤凰周刊》、《长城月报》、《中国减灾》、《财政监督》等报刊的专栏作者。现流窜民间各篮球场,业余写作和唱歌(歌唱界文章第一,评论界第一歌手)
一个人的主义:“三无主义”——政治上消灭无权阶级;文化上消灭无知阶级;经济上消灭无产阶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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